《管理》2023年第1期收录博士、剑桥大学贾奇商学院Sinyi中国管理讲席教授孟睿思的《B型企业运动如何推动向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转型》。本文解释了什么是利益相关者以及为什么他们对业务运营很重要。以下为《B型企业运动如何推动向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转型》全文：

B型企业运动如何推动向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转型

新冠疫情带来的经济衰退和失业暴露了股东资本主义经济的重大缺陷。在当今主要经济体普遍接受的意识形态中，企业的目标主要是获取利润。任何企业中的其他利益相关者，如环境、企业经营所在的社区和雇用的员工，都被视为“外部性”，换句话说，这不是企业关心的问题。但是，消费者——一个庞大的利益相关者群体——开始要求不良行为者对其不惜一切代价获利的行为负责。电子商务巨头亚马逊（Amazon）解雇了两名技术员工，这两名员工在疫情早期曾公开批评其仓库的安全和工作条件，随后亚马逊股价下跌（Porter，2020）。Supercheap Auto汽车公司和其他汽车零部件公司在利用疫情进一步推迟向小供应商支付账单后，很难找到供应商（Wiggins，2020）。一些大公司虽然财务状况稳定，如伯灵顿百货公司、斯台普斯百货公司、维多利亚的秘密公司和奢侈品企业集团路易威登集团，但它们因为疫情拒绝向当地商场出租，受到了当地消费者的冷遇（Fung，2020）。这些来自公众的批评要求企业考虑和照顾他们的生活以及所生活的自然环境，他们呼吁更广泛地采用利益相关者治理模式，建立更加公平公正的国际经济秩序。

在新冠疫情发生之前，一些知名企业家就已经意识到进行这种转变的必要性。2019年8月19日，颇具影响力的商业圆桌会议（Business Round Table，BRT），一个代表美国大型公司的具有广泛影响力的贸易团体，发布了一份声明，宣布公司的宗旨应该是维护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这些利益相关者包括消费者、员工、供应商、社区和股东等。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因为几十年来，股东回报最大化一直是商业世界的指导原则，尤其是对于BRT所代表的大型上市公司而言。这一声明标志着大型企业战略重点的潜在重大转变。然而，机构投资者理事会（Council of Institutional Investor，CII）表示，“对所有人负责意味着不向任何人负责”，因为它削弱了股东权利，“没有提出新的机制来建立董事会和管理层对任何其他利益相关者的责任”（The Council of Institutional Investors，2020）。

诚然，如果没有问责制，这种言论只能是空洞的承诺，只是为了显得关心他人，甚至可能是为了“漂绿”，即一家公司故意强调其记录中更值得社会或环境称赞的方面，而不是真正采取实质性行动。例如，在新冠疫情期间，BRT签约方万豪（Marriott）解雇了其大部分美国员工，同时向股东支付了1.6亿多美元的股息，并寻求为其CEO加薪（The New York Times，2020）。因此，BRT的首席执行官要想言行一致，就必须建立机制来调整其治理结构和运营，以创造利益相关者的价值，而不仅仅是向股东交付价值。此外，他们必须努力提高透明度和建立问责制，否则，对利益相关者治理的关注将是空洞的，或者像CII的评论所说的那样，“为管理不善的人提供隐蔽的地方”（The Council of Institutional Investors，2020）。

2020年，考虑到对美国GDP下降的预测以及美国各地小型实体零售商的黯淡前景，一种涵盖所有利益相关者和利润的商业方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但是，许多企业并不太清楚利益相关者理论的发展历史，在这一方面的实践经验也比较有限。本文的目的是解释什么是利益相关者，以及为什么他们对业务运营很重要。本文突出了采用利益相关者治理、报告透明度、对管理实践和进展进行经常性评估，以及对其影响进行第三方独立审查的企业运动：认证B型企业（B Corp）^①。

B型企业运动提供了一种新的商业模式，可以对其利益相关者负责和保持透明度，并在衡量和管理利益相关者影响方面坚持高标准。这些标准将真正的利益相关者治理与许多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CSR）倡议区分开来，因为企业社会责任大多数不涉及业务核心。例如，在家用产品行业，美国的美方洁公司（Method）和七代公司（Seventh Generation）通过提供天然、无毒和可生物降解的产品，向化学清洁和家用产品行业发起了挑战。美国户外运动服装品牌巴塔哥尼亚（Patagonia）和阿什利塔（Athleta）等一直在通过回收或重新利用来解决服装浪费问题。在教育领域，劳瑞德教育（Laureate）一直致力于为公共服务稀缺的群体提供可获得和负担得起的优质高等教育——几乎一半的劳瑞德学生来自公共服务不足的群体。这些公司都是B型企业，它们展示了关注利益相关者的企业如何在社会中发挥积极作用，并通过有效的利益相关者管理产生更多回报。

基于笔者为最新著作《商业进化：B型企业运动如何改变资本主义》（Better Business：How the B Corp Movement Is Remaking Capitalism）所做的研究，本文旨在阐明B型企业运动的变革模式是如何实现利益相关者治理和问责制的。

①B型企业是指Benefit Corporation和B Corp™，两者都是共益企业。Benefit Corporation（针对美国境内公司）是一种受美国法律保护的公司类型，在美国通过了共益企业法案的一些州，企业可以选择这种兼顾股东与更广泛社会利益的新企业形态；B Corp™（针对美国境外公司）是一种需要审核认证的公司类型，全球所有企业都可以使用BIA进行免费测评，测评得分达到80分及以上的企业，可以申请认证成为“共益企业”。——译者注

利益相关者被定义为“能够影响或受到组织目标实现影响的任何团体或个人”（Freeman，2010）。更狭义地说，他们是“自愿或非自愿为（公司的）财富创造能力和活动做出贡献的个人和群体，因此是其潜在的受益人或风险承担者”。管理利益相关者可以被认为是“管理扩展的企业”（Post et al., 2002）。

战略管理的利益相关者方法将公司的长期成功视为其与利益相关者（包括员工、消费者、政府、投资者、供应商和社区）之间关系的函数。从这个角度来看，公司的最终目的是为所有利益相关者创造和提供福利或价值，而这一目的的实现取决于这些利益相关者的合作和支持，他们也为公司提供关键资源。

通常，个人利益相关者可以从公司获得三种类型的利益：基于个人价值观的功能利益（Functional Benefits）、心理效益（Psychosocial Benefits）和“理想的最终状态”（Desirable end-states）利益。功能利益是指个人从公司政策或活动中获得的有形利益，例如员工通过制造个人防护设备（Personal Protective Equipment，PPE）学习具体技能，并参与公司发起的健康倡议项目。心理效益则是功能利益和利益相关者对公司活动的认知和参与的结果。在健康倡议项目中，员工可以通过参与这些项目实现心理效益——工作和生活融合，他们的感知和参与使他们感到公司关心他们关心的事业。这令这些员工达到“理想的最终状态”——他们觉得自己的工作和个人生活是和谐的（Bhattacharyaetal.,2009）。企业发起健康倡议的三种利益相关者回报示例见表1。

随着个人利益相关者的收获超越了纯粹的功能利益，利益相关者与公司的关系在质量上有所改善：从对职能角色的满足，到基于信任和承诺的关系，再到利益相关者认同公司并支持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工作。如果一家公司的关系建立在信任和承诺的基础上，那么它将从中受益，如果利益相关者对公司产生认同感，那么它就能够充分利用这些关系（Bhattacharya etal.,2009）。例如，当客户信任公司，继续从公司购买产品并向他人推荐其产品时，公司与消费者的关系可以增加其收入。牢固的公司员工关系可以提高生产力，从而提高公司的财务业绩（Gittelletal.,2006）。

在抗击新冠疫情的过程中，涌现了一批运用利益相关者管理面对压力和危机的例子。与投资者和客户沟通，了解公司如何应对这一挑战，有助于建立良好的声誉，从而提升客户忠诚度和增强投资者信任。例如，新西兰一家提供咨询服务的B型企业Redvespa一直强调与其利益相关者进行公开沟通和互动。在新冠疫情期间，其销售团队一直在与消费者分享计划，并适应不断变化的客户需求（Caccioppoli， 2020）。

有效的利益相关者管理可以巩固利益相关者的支持，并提高公司的财务业绩。但更重要的是，它有助于风险管理（Orlitzky etal.,2003；Wang and Choi， 2013；Henisz et al., 2014；Berman et al., 1999）。正如机构投资者黑石（Black Rock）首席执行官拉里·芬克（Larry Fink）在其年度信函中所写：“强烈的目标感和对利益相关者的承诺有助于公司与客户更深入地联系，并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需求。”（Black Rock，2019）与不同利益相关者之间的良好关系促进了各利益相关者间的相互依赖，从而建立了稳定性和灵活性；这反过来又使企业能够吸收外部干扰，并为干扰制定替代解决方案（DesJardine et al.,2019；Sajko et al.,2020）。

学术研究表明，对员工、供应商、客户和社区的承诺使公司能够在更长的时间内保持当前的竞争优势，并帮助效率较低的公司更快地从不利地位中恢复过来（Choi and Wang，2009）；公司参与旨在服务社区的社会倡议可以提供“保险般”的好处，因为当负面事件发生时，这些公司的价值（即股票价格）损失较小（Godfrey et al.,2009）。即使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情况下，与利益相关者高度接触的公司也能够比其他公司恢复得更好、更快（DesJardine et al.,2019；Sajko et al.,2020）。

从利益相关者的角度管理企业的重要性不仅仅在于创造财务利益和保护企业免受干扰。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WEF）创始人兼执行主席克劳斯·施瓦布（Klaus Schwab）在2020年1月表示：“企业现在必须充分接受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这意味着不仅要实现利润最大化，还要与政府和社会合作，利用其能力和资源来解决这十年的关键问题。它们必须积极地为一个更具凝聚力和可持续性的世界做出贡献。”（World Economic Forum，2020）

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那样，对BRT、WEF和Black Rock等组织的利益相关者的关注受到了抨击，因为它被视为潜在的空谈。为了确保有效的利益相关者管理，需要建立问责机制。本节阐述了B型企业运动的两项基本创新——共益企业（一种新的企业法律形态）和共益影响力评估工具（B Impact Assessment，BIA）——如何帮助公司以实质性和负责任的方式实现利益相关者治理。

（一）采用与利益相关者保持一致的治理结构 

共益企业（Benefit Corporation）是一种新的公司形式，意味着公司除了致力于在财务上赢利，还致力于对社会和环境产生积极的实质上的影响。采用共益企业治理模式，不仅允许并要求企业家在考虑股东利益的同时考虑利益相关者的利益，而且还为担心吸收外部资本可能导致公司“偏离”其社会使命的创始人提供了保护。营利性企业处理利益相关者利益的司法案例体现了这种结构的必要性。当福特（Ford）公司提高员工的福利水平时，股东道奇（Dodge）对其提起诉讼，并因未履行最大化股东价值的信托义务而败诉。当克雷格列表网（Craigslist）致力于提供慷慨的社区服务（这是其成立以来企业文化的一部分）时，它以同样的理由输掉了股东易贝（eBay）提起的诉讼。因此，为了使公司真正成为利益相关者驱动的公司，这一原则需要嵌入其基本的法律结构中。

这种法律形式扩大了董事的受托责任，他们需要考虑其决策对广泛的利益相关者而不仅仅是股东的影响。经认证的B型企业可以注册为共益企业，只有通过了必要的共益企业立法的地方注册的公司才能使用。这包括Kickstarter、King Arthur Flour、Laureate Education、Patagonia和Plum Organics等著名公司。此外，出于透明度原因，共益企业需要定期发布一份遵循第三方标准的《共益报告》，用于评估和报告必须展示给所有股东的社会和环境指标。美国的36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以及波多黎各、意大利、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已经通过了共益企业法案，超过10000家美国公司已注册为共益企业。

（二）对利益相关者的问责制和透明度 

为了获得认证，B型企业必须接受非营利组织共益实验室（B-Lab）开发的共益影响力评估工具的测试，以衡量其整个运营产生的社会和环境影响。要获得B型企业的资质，企业必须在BIA测评中获得不低于80分的成绩。B型企业认证验证了公司对不同利益相关者群体的承诺。BIA是对公司运营的整体评估，分为五个领域：公司治理、员工、社区、环境和消费者。BIA是免费的，并可以根据公司规模、行业和地理位置进行定制，因此每个公司都可以使用它。BIA的标准化组件为长期管理业务提供了一个整体和系统的模型。公司可以使用不同的组件来指导特定利益相关者的管理。截至2020年，已经有来自150个行业和71个国家的3000多家公司被认证为B型企业（B-Lab，2020a）。

虽然成为B型企业最初对许多大型公司来说可能是一个挑战，例如BRT公司，但短期内它们可以采取一些措施。它们可以从使用BIA作为利益相关者绩效管理工具开始，评估部分业务和供应商。BIA的得分衡量了一家公司在五个不同领域的表现。今后，这些公司可以承诺在选定的BIA领域内对关键利益相关者指标进行同比改进。截至2020年，已有50000多家公司使用BIA来衡量其影响（B-Lab，2020b）。

BIA分数低于80分的公司仍然可以被认证为B型企业，因为B型企业和合法的共益企业是分开的：前者是由非营利组织共益实验室运营的企业认证计划；后者是一种类似于C型公司的符合法律规定的企业形式。

本节分别讨论五个主要利益相关者——员工、消费者、社区、供应商和投资者的文献，并做如下总结：（1）公司如何有效地与该利益相关者接触；（2）典型的B型企业如何为该利益相关者创造价值；（3）B型企业如何从为利益相关者服务中获益。虽然B型企业被用作示例，但需要注意的是，此类策略适用于所有公司。

（一）员工

没有员工，公司就无法生存和追求其目标。员工完成公司提供的产品或服务的生产。他们的生产力和工作质量对于公司在市场上的竞争至关重要。这就是为什么许多经理在人力资源实践中努力提高员工满意度和留任率，并希望获得员工的承诺和付出。

B型企业以多种创新的方式雇用员工，提供的福利通常超过传统公司提供的平均医疗保险和人力资源政策。B型企业还为重要的社会问题做出了贡献，例如公平的工资、就业机会的多样性和提高生活质量。这些理念都融入B型企业的日常文化中，通常还伴随着绩效的提高等额外的好处。 

员工利益相关者管理具有以下几种最佳实践方式和益处：为员工提供能够维持生活的工资和福利，这是有效的利益相关者管理的基石；促进工作场所的公正、公平、多样性和包容性，可以提高公司的战略能力；提供有效的员工参与，可以吸引更多的潜在员工，并提高员工留任率、创新能力和绩效。下面分别进行阐述。

1.能够维持生活的工资和福利

B型企业注重公平的员工薪酬。例如，近90%的B型企业为员工支付能够维持生活的工资。有些B型企业则支付更多（Ortiz，2016），例如，美国绿山电力（Green Mountain Power）公司的最低员工工资比能够维持生活的工资高25%，美方洁公司支付的工资则高出40%。

许多B型企业还提供影响员工生活方式的福利。例如，大自然（Natura）公司为员工提供现场冥想室，根据其健身计划（Get Fit）为健身房会员提供500美元的补贴，以及提供公司的有机食品花园。欧奇美（Alchemist）公司的员工福利包括每周上瑜伽课，拥有备满美味食物的厨房，还有一名厨师为员工准备午餐。美国贝吉獾公司（W.S.Badger Company）有一个婴儿室（Babiesat Workprogram），允许员工带着他们的婴儿上班，直到他们6个月大或有能力爬行为止（W.S.Badger Company，2020）。

这些福利也会对员工的职业生涯产生深刻影响。博乐克（Boloco）公司为主要讲西班牙语的员工提供英语课程和领导力培训，以帮助员工在社会中进步。此外，2019年，博乐克公司每年都会提高其最低工资和员工的平均工资，大约为每小时15.25美元。格雷斯顿面包店（Greyston Bakery）有一项开放的招聘政策，欢迎移民和难民、经济弱势群体、各种信仰和性取向的人以及以前被监禁的人。犀牛食品（Rhino Foods）公司有一个收入预支计划，为员工提供紧急情况补助金。在实施该政策最初的10年里，该计划为379名员工提供了380040美元，帮助他们挽救信用记录并与银行建立关系。

2.促进工作场所的公正、公平、多样性和包容性

吸引员工的一个关键是采取有效的方法来促进工作场所的公正、公平、多样性和包容性。除了具有包容性的社会正义理由，研究表明，解决这些问题可以提高员工的绩效、忠诚度和参与感，同时改善他们对自己职业和组织的看法（Hicks-Clarkeetal.,2000；McKay et al.,2011；King et al.，2012；Milliken and Martins，1996；Andrevski et al.,2014；Nishii，2013；Shore et al.,2011；Bell et al.,2011）。当工作场所关注员工的幸福和快乐时，员工不仅感觉到自己受到重视，而且渴望工作。有效的工作场所多样性管理为工作场所营造了礼貌和谦让的氛围，能够提高员工留任率、创新能力和组织的发言权，还可以提升销售业绩（Kaplan et al.,2011；King et al.,2011；Blackmon，2003；Richard et al.,2017；McKay et al.,2011；Yang and Konrad，2011）。

2016年，共益实验室发起了包容性经济挑战（Inclusive Economy Challenge），邀请B型企业从一系列不同的主题中设定并实现三个具体的可衡量的目标：支持弱势工人、缓解气候变化和供应商筛选。包容性经济挑战的目标是创造一个公平的、多样化的、包容的经济环境，这是企业价值观的核心，覆盖招聘、采购等方面，甚至涉及企业的所有权。在最初两年，250多家公司参加了会议，共同实现了887个可衡量的包容性目标（B-Lab，2020c）。它们在诸多问题上取得了可衡量的进展，如跨种族和性别的公平薪酬，兼职员工和合同工的公平福利，共享所有权、劳动力和董事会多样性，以及可再生能源，等等。尽管多样性在这一挑战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包容性同样重要，它包括育儿假以及为低收入群体或少数弱势群体提供提高收入和增加财富的机会。

3.吸引和留住员工

B型企业不仅吸引了热情的、社会驱动型的员工，而且还延长了他们在该企业的工作年限。由于B型企业有责任在工作场所照顾员工并鼓励员工参与，它们吸引了许多渴望长期工作的优秀员工。例如，贝吉獾公司的平均员工任期超过五年，而犀牛食品公司自开始实施收入提升计划以来，员工留任率提高了36个百分点。

（二）消费者

消费者可以通过提高品牌忠诚度来奖励好公司，也可以通过抵制购买来惩罚臭名昭著的公司。管理与客户的长期关系对公司的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B型企业以高质量和可持续性标准吸引消费者。该认证将B型企业与传统的营利性公司和非营利组织区分开来，并帮助消费者将其价值观与他们光顾的公司联系起来。千禧一代^②和Z世代^③是高度参与的消费者，他们关心公平和可持续性。研究表明，这一不断增长的群体愿意为世界各地的社会和环境问题产品支付额外费用：Good.Must.Grow发布的2017年调查发现，61%的美国人认为从对社会负责的公司购买产品很重要（Good.Must.Grow，2020）。另一项调查发现，全球73%的千禧一代愿意为他们认为可持续的产品支付额外费用，这些产品来自商业向善的企业（Nielsen，2015）。关于公平贸易认证（Fair Trade Certification）的研究发现，美国有50%的千禧一代在公司宣称其社会或环境使命时会寻找证据（Fair Trade Certified，2020）。

消费者利益相关者管理具有以下几种最佳实践方式和益处：为客户提供高质量的产品和服务，这是利益相关者管理的首要目标；真诚行事，保持高标准的质量和可持续性，有助于公司与客户建立宝贵的关系；对客户广泛承诺，这将为公司带来更大的市场价值和品牌忠诚度。下面分别进行阐述。

1.提供高质量的产品和服务

许多B型企业提供特意生产的高质量产品来做“好生意”，而不会鼓励盲目消费。例如，巴塔哥尼亚公司不仅鼓励顾客“少买”（buyless），还在全国各地组织研讨会和旅行，教人们如何在家修补自己的服装。大多数B型企业致力于为其产品使用清洁和安全的配料；投资于可再生材料、清洁能源和可持续资源；减少浪费和污染。鞋类制造商欧布斯（Allbirds）专注于用天然材料制造可持续的鞋，并向包括竞争对手在内的所有人开放了其鞋底材料“Sweet Foam”的生产流程，该材料由甘蔗制成，是一种完全可再生的资源。Sweet Foam的基础树脂的生产是负碳的，这意味着这个过程实际上像树木一样清洁了大气。另一个例子是绿山电力公司，这是一家公用事业公司，其目标是到2025年实现100%无碳能源供应，到2030年实现100%可再生能源供应。

2.真实性的重要性

B型企业与消费者建立联系的一个重要方面是真实性。B型企业和其他使命驱动型企业正从充满空洞的企业社会责任倡议和绿色环保的可持续发展目标的环境中崛起，因此消费者对“虚假负责”企业的警惕是可以理解的。BIA是严格且全面的，因此当消费者看到B型企业产品上显示的B徽标时，他们可以识别该公司在整体影响方面的优势，并开始信任该公司。

3.更大的市场价值和品牌忠诚度

当B型企业强调其对社会和环境事业的承诺时，消费者，尤其是年轻消费者，更有可能忠于该品牌。例如，本杰里（Ben & Jerry）公司研究发现，顾客对其品牌的忠诚度是其他冰激凌品牌的2.5倍。这项研究表明，消费者忠诚度很高，因为消费者相信公司代表着某种东西，而且是真实的。 

（三）社区

居住在当地社区的邻居可能是企业的员工、供应商、客户和合作伙伴。社区可以是一个小镇，一个大城市，甚至是一个网络社区，本质上是一个公司的生存空间。社区是应对危机的第一道防线。没有社区的支持，在隔离条件下生存是一个特别的挑战。

B型企业积极参与社区发展。通过各种包容性的社会倡议，B型企业成为社区变革的推动者。此外，共益实验室还与B型企业合作，创建了区域领导小组，称为B Local groups，重点关注所在城市或州的B型企业社区。作为回报，社区作为合作者，支持B型企业运动。

社区利益相关者管理的最佳实践方式和益处在于以下几方面：通过包容性社会倡议促进当地社区发展，这是利益相关者积极参与的一个方面；在当地组织运作，有助于公司提升社会参与度和影响力；包容性的参与，使社区成为公司社会倡议的合作者。下面分别进行阐述。 

1.通过包容性社会倡议促进当地社区发展

B型企业通过其日常运营为当地社区创造重大价值，为其员工提供更好的工资和福利，从事可再生能源和可持续采购，并向其消费者提供优质服务和产品。它们还通过社会倡议促进社区发展，例如为当地弱势群体提供就业机会、鼓励志愿服务和无偿工作、向非政府组织捐款等。

罗山（Roshan）是阿富汗最大的电信供应商，通过改善通信网络，为阿富汗的社会和经济重建做出了贡献。这家B型企业还一直在培训医生，为医院提供电信解决方案，为儿童建造游乐场和学校，鼓励体育项目建设和推动青年发展倡议。重要的是，该公司已将女性作为其工作的重点，为她们提供了工作和受教育机会（Werber，2019；Roshan，2019）。摩耶咖啡（Moyee Coffee）没有从南美和非洲国家采购咖啡豆然后在发达国家进行烘焙，而是将烘焙过程保留在咖啡豆原产国的“咖啡带”（coffee belt），这样就为当地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利润。通过这一举措，摩耶咖啡改善了当地的工作条件，提高了工人工资，并对这些社区产生了积极影响（Moyee Coffee，2020）。

卡伯特奶油厂（Cabot Creamery）于2015年与Little Pickle Press合作，创作了一本名为《帕特里克·奥沙纳汉厨房里的奶牛》（The Cow in Patrick O’shanahan’s Kitchen）的图画书，向读者展示他们的食物来自何处，并将15%的净销售额捐赠给了ONE Campaign——一家在世界各地尤其是在非洲防治可预防疾病和赤贫的非营利组织。卡伯特奶油厂还与各个B型企业合作开展奖励志愿者计划。参与者通过应用程序或在线小工具记录他们志愿服务的小时数，这使他们有资格赢得其他B型企业的奖品，如亚瑟王面粉（King Arthur Flour）、园艺师用品（Gardener’s Supply）和神圣巧克力（Divine Chocolates）（Diorio，2015）。位于丹佛的室内农场Grow Haus与B Local Colorado一起组织活动，通过为公司和个人提供志愿服务机会，鼓励个人的B型服务（B of Service）。劳瑞德教育（Laureate Education）在其每个机构都有一个企业公民计划，重点是志愿服务、社区发展和公益工作。

2.在当地组织运作，提高B型企业的社会参与度和影响力

从基层开始，共益实验室与当地的B型企业合作，创建了专注于所在城市或州的B型企业社区的领导小组。它们聚集在正式组建的B型企业地区董事会上，或通过社交网络非正式地举办活动，鼓励新企业参与B型企业运动。这些公司聚在一起分享创意和最佳实践，并互相支持。在某些情况下，它们可以为志同道合、使命驱动的公司创造一个更友好的环境。

3.使社区成为公司社会倡议的合作者

企业运营所在的社区也可以成为企业社会倡议的合作者。当企业变得更具战略性时，它们可以创建经济集群——“企业、相关企业、供应商、服务提供商和物流基础设施在特定领域的地理集中”——从而提高企业的生产力和社区的福利（Porter and Kramer，2011）。企业还可以形成社会集群，从而提升社会和环境影响。事实上，研究表明，当地社区的特点，如共识、规范和规则，对企业的社会行为有着较大的影响（Marquis et al.,2007；Marquis and Lounsbury，2007；Marquis et al.,2013）。

（四）供应商

供应商为企业提供原材料、半成品、机器和设备。资源供应的质量和可持续性对企业的生存和发展起着重要作用。企业与其供应商之间的相互信任确保了企业具有竞争力的费用和效率。供应链上的相互依赖使得维持供应商的生存显得十分必要。

许多B型企业将其高质量标准延伸至整个供应链。B型企业鼓励并动员非B型企业和其他供应商及合作伙伴加入B型企业运动。BIA是有效的可持续发展工具，许多B型企业鼓励其供应商进行BIA测评。通过这种方式，供应商能够通过提供经过有意识生产过程的高质量资源来创造内在利益。

供应商利益相关者管理的最佳实践方式和益处在于以下几方面：激励公司将高质量标准延伸至整个供应链；对供应商的做法进行仔细检查，促进供应链的转型，鼓励现有或潜在供应商保持透明和负责；提高生产力和质量，强化使命承诺。下面分别进行阐述。

1.将高质量标准延伸至整个供应链

当公司沿着供应链延伸其标准时，它们不仅可以创造社会价值，还可以提高产品质量和降低成本。事实上，许多公司已经对其供应链和其他合作伙伴进行了选择，许多B型企业现在优先考虑其他B型企业作为供应商。例如，本杰里公司一直在从犀牛食品公司购买饼干面团，从格雷斯顿面包店购买巧克力蛋糕；七代公司已设定目标，只从符合B型企业认证资格的公司购买产品；亚瑟王面粉和COOK Food公司也致力于实现类似的目标。对于希望与志同道合的企业合作的目标驱动型公司，B型企业认证成了一种筛选标准。

2.鼓励现有和潜在供应商保持透明和负责

B型企业正在通过鼓励或要求现有和潜在供应商完成BIA或精简版BIA来改变其供应链。如果可能的话，B型企业也经常帮助它们的供应商成为B型企业。例如，大自然公司为其供应商创建了一个基于B型企业价值的电子投标系统。BAMA公司要求其供应商进行可持续性调查，该公司正努力让排名前25位的供应商完成缩减后的BIA。除了重新审视其供应链，许多B型企业还在其行业和地理区域内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以相互支持和进行更广泛的变革。例如，巴塔哥尼亚公司领导了一个由5个B型企业组成的团队，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建立的此类伙伴关系。他们创建了一个3500万美元的税收权益基金，使成千上万个家庭可以使用太阳能：巴塔哥尼亚公司是税收权益投资者；Kina’ole是基金经理；New Resource银行和Beneficial State银行是贷款人；Sungevity提供了太阳能。另一个例子是，废物管理技术公司Rubicon Global与World Centric合作，鼓励其客户使用World Centric的产品，以减少垃圾填埋场中的废物。

3.提高生产力和质量，强化使命承诺

对供应链的仔细检查有助于公司更好地了解其供应商在可持续性方面的表现。随着越来越多的供应商融入B型企业模式，合作关系逐渐转变为建立在共同信念和理解之上的关系，以确保信任与合作。这反过来可以提高生产力和质量，重要的是，进一步使公司的整体运营与其社会使命保持一致。例如，意大利橄榄油公司Fratelli Carli为其供应商制定了一套准则，称为“Codici”，以确保其所有产品都是可持续的，并对供应商定期进行质量保证审查，除了加强对环境、生态系统、农民和工人的保护，还使生产链更短、更高效。在另一个例子中，Bancolombia要求大约150家供应商使用完整的BIA，并在2016年报告其结果，其中100多家供应商这样做了。根据报告，在这些公司中，女性占据了36%的行政职位，其中68%的公司制定了环境政策，在当年创造了17500个工作岗位。让供应商完成BIA有助于Bancolombia更好地了解其供应链的规模和组成，这反过来提升了这家银行向客户提供“更加人性化的银行”（more human banking）的使命担当。

（五）投资者

当企业面临资金短缺或需要扩大生产规模的时候，投资者向其提供资金。他们可以是向企业提供贷款的债权人，也可以是购买并拥有公司股权的股东。公司对所有投资者负有有效管理其投资的受托责任。当越来越多的投资者担心社会和环境影响时，他们会从责任较小的公司撤资，投资于符合这些预期的公司。

当投资者在投资社会和环境解决方案的同时追求经济回报时，B型企业成为一个显而易见的选择。与此同时，考虑社会和环境影响的投资者在支持B型企业的发展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因此，它有助于B型企业和投资者创造长期价值并降低短期风险。

投资者利益相关者管理的最佳实践方式和益处在于以下几方面：动员投资者采取行动，通过有效的利益相关者管理解决更广泛的社会问题；在指标和透明度上保持一致，这对于推动长期投资至关重要；呼吁新的人口结构、低风险和长期可持续性。下面分别进行阐述。

1.动员投资者采取行动解决更广泛的社会问题

如今，公众正逐步要求公司为社会做出积极贡献；他们要求企业采取行动，解决更广泛的社会问题，包括不平等、歧视和气候变化。这使不同时重视社会价值创造和财务回报的投资者陷入两难境地。一方面，投资者希望得到保证，即他们投资的是社会倡议的“正确的”公司，这会增加或至少不会减损他们的利益。早期，自从GIIN和SOCAP作为领导者和召集人出现以来，这一朝着影响力投资方向发展的举措一直受到关注。另一方面，公众作为普遍股东，本身也要求投资者，特别是机构投资者负责任并为社会目的服务。像股东共享（Shareholder Commons）这样的组织的成立正在引领这一改变。投资者被驱使着投资负责任的企业。他们面临的挑战是如何筛选不因CSR而被索赔的公司。

B型企业运动的兴起从多方面帮助投资者应对挑战。首先，日益多样化的B型企业社区服务着一个以可持续和高质量为标志的投资类别。B型企业在社会和环境绩效方面的高标准保证了它们在创造社会价值方面的承诺，减少了其遭受公众批评的可能性。对于厌恶风险的投资者来说，B型企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它提供了传统公司通常无法提供的好处，例如长期可持续性、风险缓解和管理质量。许多投资公司，包括主流公司，如美国普信集团（T.Rowe Price）、富达国际（Fidelity Management）、老虎全球管理基金（Tiger Global Management）和科尔伯格·克拉维斯·罗伯茨公司（Kohlberg Kravis Roberts & Co.，KKR）——一个经典的“老派企业掠夺者”和杠杆收购的先驱，一直在投资B型企业。前三家公司投资了可持续鞋类初创公司欧布斯，这是一家成立于2015年并于2016年获得认证的B型企业，而KKR一直在支持劳德瑞教育，这是一家成立于2015年的B型企业和第一家公开上市的共益企业。

2.在指标和透明度上保持一致

对于那些希望在追求经济回报的同时投资于社会解决方案的投资者来说，BIA是管理其投资组合的强大工具。通过鼓励其投资组合中的公司进行BIA，他们可以更好地了解这些公司的社会和环境影响，识别其弱点，然后做出改进。例如，总部位于伦敦的桥梁基金管理公司（Bridges Fund Management）让其投资组合中的企业接受BIA，并利用其分数查看其不足之处，以及它们可以帮助环境倡议和人力资源管理这两个重点领域的部分。如果无法完成完整的BIA，投资者可以使用BIA的部分测评来指导它们的工作。例如，总部位于波士顿的社会投资先锋延龄草资产管理公司（Trillium Asset Management）在其倡导的工作中一直使用BIA的部分测评。延龄草公司专注于工作场所实践，要求其投资组合公司制定多元化的和具有包容性的计划，而不是要求它们完全符合B型企业模式。2016年，延龄草公司敦促JB亨特运输服务公司（J.B.Hunt Transport Services）采取一项政策，禁止基于性取向、性别认同和性别表达的歧视，股东投票以54%的赞成票通过该提案（Colby，2016）。

3.呼吁新的人口结构、低风险和长期可持续性

参与B型企业运动有助于投资者，尤其是机构投资者通过投资与他们持有共同价值观的企业，吸引新的客户并更好地为他们服务。千禧一代大约已经占据了劳动力的一半人口，他们将在未来几十年继承约30万亿美元的资产（Pelosi，2018）。这一代人比老一辈人更愿意消费他们认可的产品和业务。当他们成为资产所有者和投资者时，他们的价值观和偏好将提高投资理念中对可持续性的重视程度。通过投资B型企业或利用BIA管理其投资组合，他们与B型企业保持一致的价值观，有助于机构投资者在这个新的投资时代中占据一席之地。许多金融服务公司，包括风险投资公司、商业银行、财富管理公司和保险公司本身就是B型企业。

公司每天都面临激烈的竞争和困境，以及日益提高的对问责制的要求。这迫使投资者通过优先考虑做出可靠社会承诺的公司降低其投资风险。对于投资者及其目标公司而言，接受B型企业运动可以推动他们建立基于相同基础的合作伙伴关系，具有长期可持续性。

②千禧一代（Millennials），是指出生于20世纪且20世纪时未成年，在跨入21世纪（即2000年）以后达到成年年龄的一代人。——译者注

③Z世代，也称为“网生代”“互联网世代”“二次元世代”“数媒土著”，通常是指1995年至2009年出生的一代人，他们一出生就与网络信息时代无缝对接，受数字信息技术、即时通信设备、智能手机产品等影响比较大。——译者注

总之，越来越多的人呼吁企业更加关注利益相关者，但许多企业都不知道如何做到这一点。笔者最近的一本书《商业进化：B型企业运动如何改变资本主义》阐述了B型企业运动开发的工具和流程如何使企业以问责制的方式真正实施利益相关者治理。在将业务从股东至上转变为以利益相关者为中心的过程中，B型企业模式也有助于公司系统地吸引广泛的利益相关者，如员工、消费者、社区、供应商和投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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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B Corp Movement Enables Shift to Stakeholder Capitalism

Christopher Marquis

Abstract: The economic slowdown and job losses due to the COVID-19 epidemic have exposed significant flaws in the shareholder-based capitalist economy. In the widely accepted ideology that rules today’s major economies, the role of business is to focus primarily on profits. The purpose of this article is to explain what stakeholders are and why they are important to business operations. It highlights a movement of businesses that have adopted stakeholder governance with reporting transparency, a recurring assessment of management practices and progress, and third-party, independent review of their impact: Certified B Corporations (B Corps). These companies are all B Corps, and they show how businesses that focus on stakeholders can play a positive role in society and generate increased returns through effective stakeholder management. This paper aims to articulate how the B Corp movement model of change enables stakeholder governance and accountability. Besides, it articulates how the tools and processes developed by the B Corp movement enables companies to authentically implement stakeholder governance and do so with accountability. Cases show that in shifting business from shareholder primacy   to a stakeholder focus, the B Corp model also helps companies systematically engage a wide range of stakeholders such as employees, consumers, community, suppliers and investors.

Keywords: B Corp; Benefit Corporation; Stakeholder Capitalism